駐京記者 於明山
  秦勇,中國著名搖滾音樂人,曾任“五月天”、“一九八九”樂隊主唱。1994年加入黑豹樂隊,擔任了10年的主唱,見證了黑豹樂隊的輝煌時期,率領黑豹樂隊到全國和海外各地巡演,讓搖滾迷們深深記住並瘋狂喜歡上了這支樂隊。那個年代的黑豹,是中國搖滾音樂的代表,不知道黑豹,在音樂圈裡就沒有話語權。
  秦勇擔任主唱期間,黑豹樂隊推出不少優秀作品,如專輯《無是無非》、《不能讓我的煩惱沒機會表白》、《黑豹V》等。歌曲《我們這一代》、《無是無非》和《錯覺》等堪稱秦勇的代表作。秦勇對搖滾有自己獨特的理解:“我們的音樂就是要帶給人自由、健康、優雅和富於冒險精神。”他所創的風格被稱為“優雅搖滾”。
  2005年初,秦勇突然宣佈退出黑豹,從此銷聲匿跡。九年後,秦勇出現在“出彩中國人”舞臺上,長髮披肩的搖滾青年已是滿臉滄桑的中年男人。當初為何退出黑豹?這些年去哪了?人們很好奇。
  父親離世兒子患病,教兒子認字學騎自行車、買菜做飯送傢具……白色襯衣,一頭短髮,胡茬灰白,笑容溫厚卻略顯滄桑。記者對面看上去十分普通的中年男人,憶往昔,談未來,平靜且淡然,眼神里有喜悅,也有辛酸,寫滿了故事。
  黑豹時代的秦勇,手拿吉他,長髮飄飄,那份聲嘶力竭、熱血沸騰的不羈風範,令迷戀搖滾的年輕人為之瘋狂。但在家陪伴患病兒子的平凡父親的故事,或許比過往的輝煌更讓人動容。
  生下這麼個孩子,一度覺得這輩子完蛋了
  記者:黑豹最紅火時退出,樂迷吃驚,樂隊成員也不理解。為什麼退出?能講講當時的狀況嗎?
  秦勇:17年前,兒子出生,虎頭虎腦,可愛極了,我叫他“大珍珠”,一家人都為這個新來的小生命高興。
  慢慢發現大珍珠不對勁,說話晚,走路也晚。三歲進幼兒園,說的話全是他自己編的,管吃飯叫“嘎嘎”,玩兒叫“目巴齊”,誰聽得懂?明明餓了,也不給吃的,想出去玩了也不帶著去,兒子急了就動手,把同學都給打遍了,見到家長,就賠禮道歉。
  有家長提醒,該帶孩子看醫生。得知兒子患有重度感覺統合失調症,根本無法接受。哎,覺這輩子完蛋了,生下這麼個孩子。我和媳婦兒挺沮喪,我爸媽倒很樂觀:比咱家慘的有的是,去面對唄,只要多愛他,沒問題。
  記者:放棄視為生命的搖滾,做這個決定有過掙扎嗎?
  秦勇:感統訓練營的老師跟我說,不用擔心,多花時間陪他就有希望。兒子出生後,演出就沒斷過,最需要幫忙的時候從來不在家,挺內疚的,肯定是沒經常在一起,兒子才這樣。帶著兒子去針灸、貼耳豆,開始把一些精力從演出放到兒子身上。但黑豹需要自己,或許是更享受舞臺上的鮮花和掌聲,仍然忙著去各地演出。
  2003年8月15日,我的人生有了很大轉變。那天是黑豹樂隊的演唱會,父親來給攝像,卻不幸突發腦溢血昏倒在地。
  那個錄像還有呢——拍著拍著,鏡頭一晃,“啪”地一聲就倒了。當時我在臺上,完全不知道。心裡非常愧疚,父親臨終前安慰我說:“我非常高興,因為我在最後一刻看到了兒子的演出。”
  總覺得還有時間去孝順父母,父親突然走了,很長時間都無法從痛苦和內疚中走出來。我突然領悟到有很多東西用錢是買不到的,比如親情。
  父親是我的知心朋友和音樂啟蒙老師,不逼我乾什麼。我喜歡彈吉他,他就鼓勵我說,喜歡一件事堅持一輩子,就是最偉大的人。爸爸沒有了,我應該把更多的父愛帶給我的兒子,讓兒子能夠有我過去對我爸爸的那種體會。
  樂隊不能再做了,兒子都照顧不好,音樂再好也沒有意義,要抓緊時間守護親情。為了兒子,我做出了人生中特別大的選擇:退出黑豹樂隊,回家陪伴兒子。
  既是慈父、玩伴,又是護工、良師
  記者:每個孩子的成長都承載了父母的愛和汗水,更不用說是像大珍珠這樣的特殊孩子。這麼多年是怎麼過來的?
  秦勇:這些年裡,從慈父、玩伴,到護工、良師,每一個角色我都傾盡全力。
  做康復訓練是每天最重要的事。系鞋帶簡單,但對感統失調的孩子來說,可能是終身需要剋服的困難。別的孩子可能十次就會,兒子一千次才行。就這麼一點點地耐心教他,隔三差五就能發現他的進步。
  孩子學會騎車,未來就有希望。沖專家這句話,開始練習。兒子踩著車東倒西歪,我扶著車后座拼命跟著,摔倒,扶起來,繼續……一年後“大珍珠”可以騎上一小段了,當時看什麼都是美的。一路回家,特顯擺。從那一天起就堅信,兒子什麼都可以學會。
  記者:孩子有問題,最後堅守的大多數是母親。為家庭放棄事業的男人不容易,特別是這個男人還是搖滾歌手,不離不棄,很勵志。
  秦勇:花時間陪孩子成長,說來容易做來難,尤其面對患病的大珍珠。
  有流淚的時候。特別枯燥、持之以恆去訓練,才有一點點收穫。曾陷入過瀕臨崩潰的邊緣,比方英文字母W和V,教了三個小時他都記不住。我火冒三丈,舉起手要打他。看到一些父母因為孩子的頑劣淘氣而惱恨,因為孩子的生病影響到生活和工作而抱怨,因為孩子的學習成績不理想而橫加指責……我就羡慕,這些惱恨和抱怨太奢侈了。
  更多的時候是開心。哎呀,他會做這個了,今天又比以前好了,特別有成就感。兒子已經17歲了,專註力、服從力明顯提高,智力水平也比同樣狀況的孩子要高。騎車需要平衡,原以為是天方夜譚,沒想到堅持去做,就真的學會了!兒子是我這輩子的一個奇跡,我等待著奇跡的出現,這讓我每天都生活得很有希望。
  我和媳婦兒比一般的父母要付出更多,沒啥勵志的,就是和所有的父母一樣,認真活著,遇到困難的事兒,千萬別放棄。
  生活的挫折是生命的修行和考驗
  記者:不唱歌了,在家帶孩子,吃什麼?吃積蓄?唱搖滾也沒多有錢啊。
  秦勇:一方面是興趣,但更多的是解決生存問題,就開了個傢具廠。每天除了帶孩子送傢具,就是去買菜給工人做飯。
  剛開始去送傢具,特別是買菜時和菜販討價還價被人認出來,覺得不好意思。曾經的輝煌帶不來什麼幫助,被人坑過騙過,生意失敗過。一想怎麼辦?別太把自己當回事兒,唱不了歌就得去面對這些,專心做好每件事才是應該的。
  記者:你的新歌《一起長大》中,用責任、愛、汗水講述了對成長的深切體悟。陪兒子成長,你自己有些什麼收穫?
  秦勇:我曾經是浪子,放蕩不羈。當了爸爸也跟沒當一樣,家裡什麼事兒都不管。過去我應該是鬱悶的吧?說懷恨在心也行,就是總覺得我說的是對的。
  陪伴兒子,找到了另一種生活的可能,它給我帶來了自信和選擇的餘地。音樂現在只是伴侶,它和我的生存沒有關係,有這種心態,怨恨也就消散了。
  這麼多年過去,討價還價不算在行,但能熟練分辨、挑選各種便宜又新鮮的當季蔬菜。已經習慣了從搖滾歌星變成奶爸,習慣了把生活的挫折當作生命的修行。
  從沒覺得有這樣的孩子是負擔,兒子是福星,帶給我驚喜和感動,更帶給我歷練。這些年遇到各種各樣的人和事,比當搖滾歌星十幾年都長見識。以前我特別急躁,遇到事容易崩潰,現在變得越來越成熟。
  “父王,我希望再在舞臺上看到你唱歌”
  記者:黑豹換了新主唱,竇唯出了新專輯,當年的伙伴還活躍在樂壇,還那麼輝煌,有什麼想法?
  秦勇:這些年一直為生活奔波忙碌,但骨子裡對音樂的熱愛從未改變。彈琴唱歌,寫點東西,大珍珠在的時候,我們一起唱歌一起跳舞。
  中國歌壇天翻地覆,搖滾樂已經從當年的另類先鋒轉變成為當今主流的音樂類型。看到電視里過去的伙伴還在唱歌,心裡很嚮往,甚至有些嫉妒,但只是一瞬間。
  記者:復出是出於怎樣的考慮?也是為了兒子?
  秦勇:復出是因為兒子的一句話。跟兒子一起看《我是歌手》時,兒子說:“爸爸,你去唱歌可能會唱得很好。父王,我想再在舞臺上看到你唱歌。”
  音樂是我跟兒子溝通的橋梁。兒子做別的,要付出比別人多十倍二十倍的時間和努力,在音樂裡面,他才有那種我朝思暮想的眼神和感覺。我在臺上唱歌,他那個專註哦,是平常看不到的。命運不乏苦澀,生活有時也讓人感到絕望,但只要忍耐,只要有愛,苦澀中會釀出甜蜜,絕望中會誕生出希望。我要把自己這些年生活、生命中的感動用歌聲表達出來。
  記者:參加《出彩中國人》是重歸樂壇的信號?未來有何規劃?
  秦勇:沒有什麼“復出”時間表,“重出江湖”、“重整旗鼓”都過於刻意。最紅的時候,沒覺得有多輝煌,低谷的時候,也沒覺得差到哪兒去,這就是生活,大悲大喜早就遠離了我的生命。
  陪兒子“一起長大”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課題。我們建立了無比信任的關係,他會自豪地跟我的朋友們介紹,“他不是我爸爸,他是我的哥們兒”。不管遇到什麼困難,兒子都會跟我說。
  我們終究會老,現在想得最多的是讓兒子學會生活自理,找到生存下去的方法。怎麼去和別人交流,怎麼買東西等等,以前他完全不會,現在基本有概念了。以前他根本沒想過學開車,我會說你那麼喜歡旅游,如果以後我陪不了你,你要自己或者你帶你女朋友去呢,你要自己學開車啊。他說好吧,等我十八歲的時候我就去學。
  兒子很小的時候,發現他有繪畫天賦,對於色彩和圖像尤為敏感。對於兒子的愛好,全力支持。兒子還說要當導演,拍古裝戲。有個朋友設立了一個專門針對這些特殊孩子的一個“戲劇療愈社”,我覺得非常適合他,兒子一定能行。  (原標題:退出、復出,只為陪兒子長大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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